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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秋月圆的晚上，
俺想念俺的孩子。
他在南方的大学念书，不知道想家了没有？
吃不吃得惯大米，
有没有受人欺负，
也不知道前阵儿寄去的棉衣，他收到没有？
他娘总是絮絮叨叨，
俺嫌烦又来在村外的水渠，
渠水泛着月光静静地淌着，
唉，又想起了俺可怜的孩子。
前年秋天的时候，
俺孩子考上了南方的大学，
乡亲们冒着雨都来送行。
鸡蛋和饼子堆满了坑席，
淳朴的眼光充满了惊奇,
热情的话语温暖着俺全家的心头。
俺又是喜来又犯愁，
喜的是孩子争气，俺跟他娘脸上有光，
愁的是亏欠的钱可咋还?
新打的粮食、圈里的猪、正抱窝的鸡都换了钱了，
他舅给了六百块，也说是不要了，
临了还亏欠村里三千九百块，
俺供着孩子念书可咋办?
去年的这个时候，
他娘跟俺合计着去看看孩子，
俺也是挂念孩子想瞅瞅他，
提了些红笤干和锅盔,俺就去了。
顾不上火车坐得俺腰疼脚麻，
一路打听俺就到了孩子的学校。
想不到见面是恁心酸，
后悔不该让孩子丢那个脸。
俺孩子正在树林子里跟几个男女学生弹几把象大葫芦的甚琴，
有说有笑都很高兴，俺看到了也很高兴，
但俺孩子看到俺好象很不高兴，
都想不起来把俺叫一声，爹!
俺知道俺只是个农民，没念过几天书也没甚文化，
但是俺还是从那几个学生的眼神里看出了鄙夷，
看出了蔑视，
看出了讥讽，
看得俺干咽唾沫，眼睛都不知道再瞅哪里才好。
俺孩子就更不高兴，
吊着脸说是嫌俺不先打个招呼。
那个时间俺真是想回村去，
腿脚就是不听使唤迈不开步，
蓬头垢面，胡子拉碴,衣服寒酸，提着个编织袋，
低着头跟着孩子往他宿舍走。
那个时间的感觉真是难受，
自卑压得俺喘不上一口大气，
俺孩子心里肯定也不好受，一路只顾走都没跟俺说甚话。
孩子呀，
爹对不起你，爹让你丢人了!
到了宿舍，
俺孩子就给俺跪下了，
甚也不说就哭，
俺的眼泪也直往下淌。
俺知道，
这还是俺的孩子。
前年还没下雪的时候，
俺到城里找了个活儿干，
在一个很大的工地上背废料，
一麻袋五毛钱还管住。
俺一天能背三、四十袋，
运气好的话，还能干点别的活儿也能挣点钱，
那时候，俺虽然累心里可真是高兴。
要不是被废铁砸了脚，工头说甚也不会不让俺干的，
虽然年龄大了些，工头说俺干活最下力。
到现在还有三十四元没给俺，
过几天俺再去找工头要。
孩子啊，摊上这么好的事，
还要谢谢村里你刘婶，
有她孩子介绍，俺才能找上这么好的活儿，
有了这么好的活儿，俺才挣了点钱把亏欠填上。
孩子，最近又没给你寄钱，
俺实在是手里头没有钱。
等收了二荐子玉米，再把后院里树上的石榴卖了，
俺一定给你寄钱。
孩子呀，俺跟你娘都觉得对不起你，
让你在城里受了苦，
记得今年开春你写信说学校开运动会想买运动服，
俺手里还有三百块钱。
孩子，俺作难呀，买种子化肥、交水费全靠这三百块钱啊，
借吧，四邻亲戚也不容易，俺怎么能张得开这张嘴。
孩子，俺跟你娘知道，
你在城里也不容易，
人家好多孩子条件好，
吃得好，穿得鲜亮，还能经常吃食堂，零花钱也多，
你心里肯定不好受。
孩子，你就不要跟人家比了，
多想想咱乡下人吃甚、穿甚、用的都是些甚，
要怪就怪你爹俺没甚本事，
你才要好好念书，将来出人头地。
孩子，城里甚都好，就是不太安宁，
你没事就不要瞎走动。
前段听说有个姓孙的大学生好好地叫人给打死了，
乡亲们都说可惜，
他的爹娘会有多伤心！
乡亲们还让俺给你说在城里千万不要惹人家，
你要出个啥事，俺跟你娘还咋活。
今年暑假你没回来，说是要打工挣钱，
俺跟你娘都很操心，
俺们知道你能吃苦，就怕你受不了气，
孩子呀，要记住你是个农村娃，
遇事一定要忍呀。
孩子，有一件事俺不敢给你说，你娘也不让俺说，
去年腊月里你娘得了胆囊炎。
听说要住院开刀，你娘她死活不去，
俺也实在没有钱给你娘看病了。
你娘经常肚子疼，
成晚成晚睡不好觉，
亏了村里诊所的你张叔心眼好，
经常给你娘开点去疼片。
唉，俺没本事，俺还对不起你娘啊。
孩子，俺还能记起你小的时候，
在村头东坡上撒尿的样子，
风把尿点子都刮到了你的身上。
还有一次，你掉到红苕窖里，
吃了半晚上红苕睡着了，
最后还是你小梅姐把你找到的。
咱村子这么多年也没甚变化，
就是你长大了，俺跟你娘也老了，
俺就盼着再上哪儿找点活儿干再挣些钱，
让你把书念完。
你娘常说，
孩子大了就不是俺们的了，
俺觉得这话说得是个理儿。
以后你在城里找了媳妇成了家，
有空回来看看俺跟你娘就成了，
等将来有了孩子，要是放心就让俺们给看着。
你写信说将来要接俺们到城里住，
俺看就算了，
俺跟你娘住不惯城里，
也不想影响你和媳妇儿过日子。
唉，俺还是愁钱的事，
孩子，你就多吃些苦吧，
俺跟你娘对不起你！
[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-10-2 3:35:03编辑过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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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4-10-2 03:35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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