序 二
方翊是本家,我的朋友,一个因远隔两地,谋面不多,却窃以为是“知根知底”的人。
初识之,便生出一丝惊讶:想其既然处身在“粗人俗夫”见多的吉他圈(我因对1980年代初上海弄堂口冒出的弹吉他人的“粗相”印象较深,便在相当时间里,总将吉他界视为“粗俗”之地,现在想来,实属误渎),怎生得一身才俊之气——好一个白衣秀士(这是方翊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);酒后茶余,同道间交流,见他纤纤十指在六弦上轻灵拨动,洒脱自如,分明又散开一股灵秀之韵。他似乎在弹“回忆”,却分明让我听出在诉说,极是入境入味。这首“回忆”是首颇具难度的乐曲,常听大卫?罗素的录音,印象深刻,方翊居然在不经意间轻轮柔拨,已奏得与大卫?罗素的很有些贴近。我知道这是不易的。细听之下,其指间琴韵,既显示音韵之空灵,又不失曲意之沉郁,音色意象间还让人想及“丝绒般的”,一丝丝、一阵阵地轻拂而出,如此“丝绒般的”乐音,“丝绒般的”的曲调,成云,成雾,弥漫在我专注倾听的意识中……
我对方翊产生“二度惊讶”,是知道了他的职业:原来,他的主业并非是弹吉他,而是物流管理。一家“世界十大”之一的物流机构登陆厦门,选定方翊为中方主管者。这个岗位肯定是要有超人的管理才能的。在那一刻,我真的很难将一个现代高级物流管理人才与抱着吉他时的“白衣秀士”合成一体。过后自然是想明白的。我想,这管理物流或说管理人的事,与管理琴(弹琴能否也可说是一种对琴的管理)应该很有些相似吧:那十指与琴,与琴上的六弦,琴弦下的共鸣体,对一个高级琴家来说,犹如管理;“管”到什么程度为适度,其中的把握是要有天份的,要“管”到投入,忘我,而又不失自我;要“管”到人琴合一,让琴能成为自我身心的一个组成部分,为上佳。大概也正因为如此,我始终是将演奏家(如大卫?罗素)高超的演奏与实业家(如杉杉集团的郑永刚)独步的管理水准视如“智慧”的游戏。方翊一身有这两种才干,我怎能不“惊”,怎能不“讶”。
让我第三度讶然已是见到了他的儿子,他儿子才十一二岁,虎头虎脑,在小儿中绝对称得上“魁伟”;两手伸出,宽大过人,绝对是块弹钢琴的料,后来一问,果然学的是钢琴,且自信心十足,对钢琴喜爱有加,已能把肖邦,李斯特掌握于十指间;且多次在全国大赛中拿得大奖。前不久,方翊夫妇带他来沪上,就是想让沪上的钢琴大师们好好相一相,为儿子今后的前途问题做“一锤定音”的思考。我倒并非是惊讶孩子的天赋,而又是惊讶方翊育子有方。为父母者,均知育子之甘苦,要小有成就者已属不易;而要想如方翊儿子这般出息,做父母的需付出的心血是不可言喻的。我崇尚智慧之神。方翊育子的成就显示了他足够的智慧。
接下去就应该提到《古典吉他的制作与鉴赏》这部书了。我想表示的是,当我收到方翊寄给我的这部书的打印稿时,拿在手上是真正的有点震惊的:原以为一本吉他制作的书,可能是个小册子,没料到却是厚厚的一叠:从“吉他的历史”说起(那是几个世纪来的吉他史书),再由“吉他的鉴赏”切入(涉及了“音色”、“动态学”、“反射性能”等等),再说及历史上的“吉他制作流派”、“制作传说”(这中间就包括了“木料的选择”、“设备和工具”、“吉他轮廓模板”、“吉他设计方案”,等等,等等,内中充满着不下几百个“细节”)还有“吉他常见问题及保养”等。其包罗万象式的详实,叫人不容挑剔。史料是这么充实,介绍是那么入微细致。方翊的文笔我从不怀疑,因我知道他父亲是厦门大学的教授,他从小肯定是接受了完备的教育,学养丰厚,书写自然流畅,再加上他的“管理才能”,使他天然具备了把握宏观,擅长构结的能力,这书稿就构建得张弛有方,润之入味。写到这里,我忽然想起,我可能已经遗漏了方翊的另一个令人讶然的事情:在第一次见到他并听他弹奏吉他时,我就注意到他手中的琴不俗,当时另一位朋友刚买了把价值5万元的新琴,但当时见了方翊的这把琴后,执意把自己的新琴退掉,转买了方翊这把琴。我因研究声学,暗暗将两琴的音波长度作了比较,相差竟达三分之一。我想方翊应该也是知晓内中优劣之奥秘的。因而他能慧眼识珠,在汪洋大海中选定真名牌代理。由此我在想,像方翊这样真正识得琴好坏的人其实是不多的。而由他来写这部《古典吉他的制作与鉴赏》以补世界吉他制作文化之缺,就应该是最佳人选了,读来使人放心。
与方翊相识后,与他曾有过两次不经意的合作:朱伟与方舟两人著有《儿童吉他演奏指南》(一)(二),碰巧均由我做序,而由方翊为他们写前言。这次方翊著写《古典吉他的制作与鉴赏》,希望我也能为之做序。我很高兴地接受了。虽然我在吉他界很少留缘,但方翊是我敬重的朋友。我在写这篇序时,他的这本《古典吉他的制作与鉴赏》我一直放在面前,厚厚的一叠,少说几十万字。我写着,不时看上一眼,想起他“白衣秀士”般十指下流淌出的灵动的琴声,顿生感触,想起有一日,席间我们聊起他什么,他忽然间有些激情横溢,坚决的表述:“但愿早日摆脱生计之扰,然后就专事弹琴——我真的就想专事弹吉他,我是真的喜欢;一直弹下去,到下辈子,仍弹吉他。”我记得,他说出这番话时,他是动情了。其实何尝是他动情,听者亦动容,我感觉到,当时我的眼睛有些湿润了。那一刻,我还暗暗为方翊生出一丝憾意,心道:倘如现世中的他早早如意,那中国也许真能多一个吉他演奏大家。是为序。
方立平 二零零九年七月 写于“仗剑阁” 方立平,作家、编审、品牌战略家,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,曾以首任总策划身份创办上海大世界基尼斯,至今兼任中国音乐家协会刘天华研究会秘书长、上海中华书画协会副理事长兼秘书长及多家单位的客席教授、研究员。著有《乐神之子》、《圣殿的巡礼》、《我与非我的和谐》等多部有影响的专著,并主编出版了《刘天华记忆与研究集成》、《宗教妙语》、《高等院校?艺术音乐教育与科研成果大系》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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